第15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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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扶山没有犹豫:“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这句话取自礼记,他也有几分有意刁难的心情在里面。但是这显然是低估了陆青婵,她把手中的书卷放下,继续说:“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先生难道不以为,如此的君子之行太过乏味了么?”
  陆青婵这句话,也是取自礼记,虽然只是初步交锋,可荆扶山立刻便知道,眼前的女人和他最初想象的并不那么一样。
  “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荆扶山的目光并不犀利,更甚至有几分温和从容。但是语气却是咄咄逼人的,似带挑衅,在暖阁的萧恪脸色十分的不好看,几次都想站起身,有善在一边小声劝着:“皇上稍安勿躁,娘娘也是饱读之人,不会轻易被问倒的。”
  萧恪自然知道陆青婵的才学,宫里头前些年喜欢和贵女们一起举行诗会,写花笺、做藏头诗,这些新奇的比法层出不穷,陆青婵年年都得头筹,那时候就连毓贵妃的大公主都忍不住去找毓贵妃撒娇:“往后别让婵儿参加了,若是有她在,再没人能比得过她了。”
  可那时候,陆青婵面对的是宫里那些天真烂漫的公主,还有钟鸣鼎食之家供养出的高岭之花,说的都是阳春白雪,是风花雪月。那些簪缨世家的女郎们懂分寸知进退,可荆扶山不过是生长于乡野的粗鄙之人,若是在哪个地方落了陆青婵的面子,便是砍了他的脑袋也难偿一二。
  萧恪正铁青着脸想着,就听见陆青婵轻轻开口了:“先生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受教了。那我也有一言反问先生。无稽之言勿听,弗询之谋勿庸。先生说宁做乡野农父,不为朝廷朽木,先生怎么知道,乾清宫的大柱尽为朽木呢?”
  春光簇簇,芳馨如海。暖阁里的萧恪握笔的手微微一顿。
  萧恪骨子里看不起文人,可他也知道自己需要文人的扶持。虽然他没有做过什么焚琴煮鹤的事,可这种又利用又不屑的心情交织着一起,让他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们。
  在他登基之初,也是南方的文人们闹得最盛的时候。
  那些口诛笔伐的字字句句依然犹在耳畔,哪怕像陆承望这样的武将和高趱平之流的文臣都把头磕了无数次,告诉他,这些文人杀不得。萧恪知道很多让人臣服的法子,是畏与惧,是杀与罚。可这些法子在文人中间行不通,那些人像是嗜血的蜱虫,见了血便愈发汹涌。他们把死,当作是成全自己的最好归宿。
  萧恪后来转变了法子,他拨款重新修了四大名楼,又在南方开了几家书社,也算是挽回几分在文人心中的位置。这一年里,闹得比以前少了些,日子也过的太平些,可在那些文人心里,依旧有反抗的种子。他这次南下除了私心之外,还有很多不得不做的事。
  比如巡阅水师,比如亲看水利工程,再比如收服这些骨子里就带着反逆的文人士子们。
  前两者容易,后一者最难。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着手。
  陆青婵给了他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她自己并不明白。
  让文人的臣服,远远比征服一座城池更难,皇权和文坛之间的倾轧,不仅仅是舞刀弄枪那么简单纯粹。对于他们,需要换取他们内心的臣服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他们相互撕扯着带来疼痛,也带来着融合。有些东西搅揉着一起,往往不是一年半年就能结束的。历朝历代,思想的融合往往比政治晚了太多,可也只有思想真正能糅合在一起,一个王朝才真正得以稳固。
  而那边求思堂里,陆青婵点到即止,也并没有就这个观点继续和荆扶山深论,她换了个更温和的语气,开始认真向荆扶山请教《中庸》的观点,后和荆扶山又说了什么,萧恪没有细听,他们的声音都变得平和而冲淡,不再像初时那般咄咄逼人,反倒是荆扶山,言辞间原本的桀骜不驯也淡去了几分。
  一个时辰后,陆青婵亲自送他出门,回过头就看见萧恪立在滴水檐下看着她。
  陆青婵啊,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一个陆青婵?
  她立在台阶下面,仰着脸看他,婆娑的树影落在她身上,显得她有那么几分形销骨立。午后平宁的阳光拉长了院子里大缸的影子,墙边的虞美人挑着纤长的茎,明丽的春光深处,站着清水一般的陆青婵,她抿着嘴唇对着他笑:“皇上。”
  她本来也不喜欢多话,这一声皇上里,也确实含着几分心愿得偿的开怀。
  这是她发自内心的开怀,是另一种独特的春花开在她的心海深处,这也是萧恪第一次看见她露出这样的笑来。像是永夜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细碎的星辰弥漫周天,陆青婵唇边的梨涡浅浅的,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九点和十二点还有肥更,大家憋忘记来哦~
  这几章都有红包哦~
  鞠躬~
  大家的恭喜我都看到啦,你们真是超级棒的小天使啦,爱你萌,啾咪~
  感谢30408639的地雷,和绿杨阴里白沙堤的营养液十瓶~
  第29章 一见喜(二)
  他原本想着, 要把她囚禁在四面环水的瀛台上, 今天才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
  有时候, 这朵花比他想象的, 更加适合生长在阳光之下,她也比他想象的更美好灿烂。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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