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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木木的站在先生旁邊,不發一語。
  外頭的天氣很好,一片萬里無雲,陽光燦爛,有如笑顏,她始終不解,為何他們家的人在世上的最後一天,天氣總是這麼好,爸爸罹癌過世時是這樣,弟弟渙中的那一天也是如此,而現在…
  「各位來賓。」司儀總算是結束他那落落長的致詞,開始進行整個告別式的最後一步,大廳的賓客們開始紛紛的不安了起來,或許是自己太小心眼,但她總覺得他們有些迫不及待的樣子。「現在為獻香,請機關首長獻奠。」
  「請立法院立法委員黃伯辰先生,靈前就位!」一個素不相識、衣冠楚楚的男人走向前,捧著花圈,來到照片前,他臉上的表情肅穆,動作也作的很到位,但她仍有些不耐,不想看對方作秀,便又墜回自己的思緒當中,試圖銜接回剛才的思緒。
  對了,弟弟渙中,完美的渙中,永遠都是爸媽心目中的寶貝。她悶悶的想著,自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就似乎一直活在弟弟陰影之下。
  「家屬答禮!」她向對方點頭致意,這是在喪禮前葬儀社人員千交代萬交代的,不用鞠躬或下跪,箇中原因對方也說不上來,反正忌諱就是這麼一回事,不論道理、原因,只要大家約定俗成即可。
  這讓她想起小時候,父母第一次帶他們去家附近的一間小廟拜拜,而那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父母對待兩人態度的差異。當時兩人各在觀音菩薩前面求了一支籤,弟弟抽到了中籤,但她運氣更好,抽到了籤王,她還記得那時父母的表情就怪怪的,甚至還想要叫他們兩人互換,只不過當時在一旁的算命老人連忙阻止,說神明的旨意不可隨便更動,這才作罷,雖然她當時只是有一點覺得怪怪的,但沒有往心裡去想。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就已經出現了一些徵兆,只是當時還年幼無知的她懵懂無知罷了。
  「請曉虢國小呂校長呂秋鴻先生,靈前就位!」呂校長走向前,她心中很感激校長的到來,這純粹是看在她在學校服務了那麼多年的關係,不過,有趣的是,她卻是在執教鞭之前就已經先認識了呂校長。那時候她和渙中還叫他呂老師,他在他們還是學生時是他們的數學老師。
  開始讀書之後,就如同大多數的臺灣學生一樣,他們開始與同年齡的小孩互相競爭,陷入一種下課後就直奔補習班的學術軍備競賽,但她和渙中的關係…呃,至少那時候還沒有受到影響,雖然每次月考完之後父母總是緊張兮兮的拿著兩人的成績單不斷作比較,但渙中仍然是她寒、暑假時最常玩在一起的玩伴,兩人會在一起試圖把洋娃娃和小汽車合在一起變成一個遊戲,直到她父母直衝學校的那一天,兩人的關係才出現第一次裂痕。
  「老師!關於渙中的這一次考試,我們一定要和你談談。」她父母闖入他們還在上課的教室時,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句。
  「林先生、林太太。」呂老師說:「現在還是上課時間…」
  「老師,渙中的這一次考試,他不能只拿六十分,這樣對他以後要申請去念私立的國中很不利。」媽媽開口說。
  「林太太…」呂老師話還未說完,她媽媽又說:「我家女兒都能考九十幾分,會不會是成績算錯了。」
  「我們考試成績都會有三個老師複檢,不會算錯的。」呂老師說,並試圖用手勢請他們出去,但她媽媽接下來的一句話則是更驚天動地。「要不,就把我們女兒的分數給渙中好了,反正她也沒要去念…」
  「林太太!分數不是像買菜一樣,說給就給的!」呂老師似乎動了肝火。「現在還在上課中,請您出去!」她媽媽站在那,臉紅的向豬肝似的。「哼!有什麼了不起,我找你們校長理論!」說完,她媽媽怒氣沖沖的離開,而她爸爸則是慌張的跟在後頭。
  從此之後,除了同學們異樣的眼光之外,她還得到了一個稱號「沒媽的小孩」,或許是受童話故事的影響,同學們私底下都謠傳說她媽媽是後母,所以才對她那麼壞,而她真正的媽媽早就死了,她聽到後,跑到學校偏僻的後山去大哭一場,就好像她媽媽真的死了一樣,但回到家和教室後,也只是把眼淚往肚裡吞,倔強的沉默忍受這一切。
  「請忠虢國中同窗會代表范嘉鈴女士靈前就位!」一位年過古稀的老太太在一旁眾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走向前,開始致意。
  范阿姨是她媽媽的手帕交,從國中時期就和他媽媽結識了,從小,她就跟著一起叫范阿姨,范阿姨見證了他們家所發生的大大小小事,她媽媽的結婚典禮、她和渙中的滿月酒,以及,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的離家出走。
  那是國中升高中的暑假,她考上了北一女,而渙中上的是一間外縣市的高職,這讓她媽媽很不高興,在家裡整天冷言冷語的,一下子嫌她爸爸打嗝太大聲,一下子又罵渙中彈吉他很吵,但直到發現了她交到男朋友之後,她媽媽才整個大爆發。
  「這是什麼?」一天她回家,她媽媽拿了一本書在手中晃啊晃,她定眼一看,發現那竟是自己和男友的交換日記。
  「還給我!」她怒氣沖沖的說:「你怎麼可以隨便進我房間亂翻東西!」
  「這個男的是誰?」她媽媽不饒不休的說。「和你沒有關係。」她說。
  「什麼叫沒有關係!」她媽媽這時開始爆發了,而她爸爸和渙中這時見狀況不對,馬上就溜回自己的房間裡。「馬上和那不知哪來的野小子分手,我的女兒不能這樣那麼沒有規矩!」
  「什麼叫沒有規矩!你又不認識他,憑什麼叫他野小子!」回應她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啪!」之後的事,在她腦海裡的印象就變的一片模糊,當她回過神來時,是她爸爸把她和媽媽拉開後,她哭著跑出去的記憶。
  在男友家躲了好幾天之後,在范阿姨的調合下,她才回去家中,但當她在門口時,她卻聽到媽媽在屋裡向范阿姨訴苦。「…養了那麼多年的女兒,只因為一個不知打從哪裡來的野男人,就被迷的神魂顛倒,連自己的媽媽都不認得了,還好有你告訴我,不然喔,不知到哪天會大著肚子回到家裡呢!」這時她知道,范阿姨竟在私底下通風報信,而之後的這一句更是讓她打擊更深。「真後悔把她生下來!我只要有渙中這個孩子就夠了!」
  這時,以前同學們在說閒言閒語的嘴臉就彷彿回到她耳邊,大聲的指責、嘲笑她,她呆立在玄關不知多久,直到范阿姨出來發現到她,當然之後她又和媽媽大吵了一架,但在更之後,她也再也不相信她媽媽愛她了。
  「請彥宏有限股份公司靈前致奠,請主祭者林總經理林祥翰先生就位!」一個看起來過了知天命之年的男子走向前,拿起花圈。她看著他,不禁想起她和渙中決裂的那條導火線也和這男人有些關係。
  那時,她剛入社會,初執教鞭,懷著一腔熱血和理想,而渙中則是跑到了一間投資公司上班,當理財專員。有一天,渙中突然跑來,向她說:「姐…我、我想要買房子,要向銀行貸款,可是找不到保人,你可不可以為我作保?」
  她見到渙中鬼頭鬼腦的樣子,不禁有些遲疑,當下也沒答應。談了一會,渙中很不高興的走了,當天晚上,她馬上接到了她媽媽的電話,一接通,她媽媽劈頭就問:「妳在想什麼?為什麼不借錢給渙中?」
  「媽…」她才說完這個字,她媽媽就又如連珠砲一樣的說:「你也不想想,渙中那麼大了,也該是定下來的時候了,妳是他姐姐,應該幫幫他才對啊!」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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