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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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8年的一天,我因为改造积极,提前几个月从监狱里面释放了出来。出狱那天,艳阳高照,满怀欣喜,我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裹,里面是我所有的财物—五件毛衣,我想终于可以见到母亲了,我不知道母亲最近过的咋样,我们终于可以团圆了,想到这,我就兴奋了起来。
  我穿着一身旧衣服从县城一路往北小跑,我跑累的时候,就在附近找一片草地休息,不累的时候,站起来接着跑。
  我一路上走走停停,没过多久,天就黑了,我想也不差这一时半会,我就索性在旁边的草堆里找了一片空闲地休息。我望着天空中明亮的月亮,看到那一颗闪亮的星星时,想起了母亲,我想此刻母亲会在干什么呢……
  天越来越黑,我仿佛在睡梦中看到了母亲,我看到家里面没有任何的变化,一切还是老样子,睡梦中的母亲正在油灯下织毛线衣,她看到我时,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母亲呼唤着我的名字,我跑了过来,母亲把我抱在怀里,母亲说五年了,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母亲说着流出了眼泪,我也哭着说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您了,我会好好孝敬您的……
  忽然一声鸡鸣,我猛地起来,天已经初亮,我想起母亲时就盼望赶快回到家里面,我拿起包裹接着往家赶,我一路小跑,走到竹林河的时候,我发现竹林河的河水比以前涨宽了,河上那颗根梢分别倒在两岸的柳树上,躯干已全被河水淹没,只露出一些嫩枝绿叶在水面上摇曳……
  我越走越近,终于走到了村口,那已经离我家很近了,我看到村子里面没多大变化,我就沿着回家的那条路往家跑,我跑回家的时候,发现院子里面空荡荡的,全是残枝落叶,我感觉不太对劲,我赶紧往屋子里面走。
  我看到屋子里面已经乱的不成样子,屋子的墙上也黑乎乎的一片接着一片,像是被烧过的痕迹,我喊着母亲的名字开始在屋子里面找,我找了一遍又一遍始终也没找到母亲,我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我的心情沉重了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母亲去哪里了,我越想越害怕,我害怕母亲真的会离我而去,我放下手中的包裹,往德顺叔家里跑。
  我想德顺叔应该知道母亲在哪里,我脑海里只有母亲的影子,我希望赶快见到母亲。
  我一口气跑到了德顺叔家门口,我敲了敲门,我听到德顺叔在里面喊道谁啊,我说是我德顺叔,我是余生。
  余生?你咋回来了。德顺叔把门打开了。
  我说德顺叔我劳改积极,提前回来了,您知不知道我母亲去哪了,我想见她。
  德顺叔迟疑了一会说道你跟我进来吧。
  我跟着德顺叔一块走进了屋子里面,我看到德顺叔的家里和几年前没有多大的变化,德顺叔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比之前苍老了许多,德顺叔给我沏了一杯茶让我坐。
  我说您知道我母亲去哪里了?
  德顺叔长叹一口气就在你入狱后的第三年,你母亲因为晚上熬夜织毛衣,不小心碰倒了煤油灯,油灯瞬间把被褥点着了,火势越来越大……你母亲没来得及躲,在一场大火中去世了……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烧成灰烬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德顺叔说着,我眼泪就流了出来……我哭的不成样子……我对不起母亲,是我害了她,我不应该告诉母亲说她织的毛线衣穿着很暖和,我明知道母亲视力不好,可她还在晚上熬夜,是我害了我母亲……可这一切都晚了……
  德顺叔说你母亲曾嘱托过我,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不要让我告诉你,她怕你会受打击,她希望你在牢里好好改造,出来后,好好做人……
  我哭成了泥潭子,我竟不知道母亲已经去世两年了,我哭着说这肯定不是真的,我母亲今年还给我寄毛线衣呢,她每年都给我寄,怎么可能走了呢?
  那是你母亲之前织好放在我这的,你母亲去世后,我按照她的吩咐,每年冬季都会给你寄毛线衣,德顺叔说着从屋子里面又拿了两件毛线衣,我一看和之前我在监狱里面收到的一模一样,毛线衣的下角绣着一朵梅花,梅花上别着一张纸条,我打开纸条后上面写着同样的字:好好改造,我还指望你养老呢
  ……
  后来德顺叔告诉我说那天晚上火烧得很大,很多人都来了,他是听到外面的呼喊声才跟着跑出来的,他一看不对劲,火烧着了房子,冒着浓浓的黑烟,德顺叔跑过去的时候,火基本上熄灭了,可里面的人却找不到了,屋里屋外都找不到
  ……
  第二天我拿着母亲送我的礼物跑到了后山上,我看到父亲的旁边又凸起了一座新坟,我想那应该是母亲的坟,我跪在母亲的坟前,捶胸顿足,痛哭不已,我不应该说您织毛线衣暖和,是我害了您,下地狱的也应该是我,我连您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是个不孝子……我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我想起了临走前母亲说的话,她让我好好改造,她还等着我孝敬她老人家呢,可如今她却先走了一步……
  我又看到了父亲的坟,玉珍的坟,余树的坟,老牛的坟,他们的坟一个挨着一个,我想等我以后去世了,也埋在这里,这样的话,我们一家人又可以聚在一起团圆了……
  看到母亲去世后,我感觉我已经没有脸面再这么继续苟且偷生地活着,有时候我想到了死,想到了解脱,想到了一了了之。可是我想到我死后,连个哭我、埋我的人都没有时,我更加伤心了起来。
  也许这是一种极不负责任的想法,是一种自私的行为,是一种冲动的放任。
  我想到了余树,余树在临走的时候,曾含着泪水嘱托我说我是我们家的希望,是以后的顶梁柱,要我照顾好这个家。
  我就不能死,我是余树活着的希望。
  父亲临走的时候,唯一放心不下就是我们三个,他曾说人活了一辈子,没给你们娘仨带来多大的幸福,等到下半辈子了,再好好补偿你们。
  我就不能死,我是父亲活着的希望。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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