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0)(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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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常安出这趟远门前与母生了嫌隙,话头子兜兜转转又绕归正事,毕竟乡里乡亲,五安和冯公都紧声劝他回去低头认个错,别教老母担忧。常安一想,虽有些不情愿,但于情于理是该归家,于是便叫上公羊月等人,去他们那儿小住。
  往盛乐城确实没有落脚的地方,一听有人做东,双鲤最积极,这可得省她不少钱银,一会叔,一会翁的,那喊得叫一个甜腻腻。公羊月倒是觉得去也无妨,毕竟昭君冢无所收获,或可再试着查查第四幅图,顺道有人好问话,还能再探探李舟阳的消息。
  常安所居的村落前拥云中后接定襄,离着盛乐城亦不远,可称得上通衢宝地。之所以称村,是因为此地的人少居毡包,而是依旧如南方一样,搭建难以拆迁搬徙的屋舍,层次分明,格局显著。
  打村口一入,穿什么的都有,胡服不少,汉衣亦有,混搭得更是不少见,以至于若不开口,都分不清祖上是何处人。
  行路颠簸,常安本想请众人往家门前的坝上喝茶,但想到自家母亲古怪的脾气,怕使脸子惹人笑话,于是径自先回家一趟打点,又叫上冯公和五安叔帮忙吹耳旁风哄话打圆,而托请燕才引五人在附近闲逛。
  这地方燕才也来过多次,乡民都混了个脸熟,倒也兼任半个主人,于是引着在草场上随意走走。
  草场的边界接着几座起伏的坡谷,谷中生长五角枫,为锁住草皮沙土下稀缺的水分,树木都生得比别地低矮,叶色交错,黄绿相接,远望去如一簇簇花蕾。据说白露后,连片换色,红如鸡血,橙如飞沙,更为斑斓。
  文人骚客一开口,不咏诗,亦咏史。
  燕才自该归于这类,才走了不到五步,便已闲不住,挥袖遥指远方,悠悠道:打这儿骑马再走几十里,就是从前飞将军李广奔赴漠北作战时领军出征的点兵台,可惜啊,那一战后,斯人便引刀自刎,百年后风侵雨蚀,如今只剩个无人忆及的破落小土台。
  你说的那个飞将军,他为什么要自刎?双鲤弄不明白,他做错事了么?
  燕才一窒,反倒不知从何言说,说李广迷途贻误军机是错,可这错又不全在他,是往浅薄作笑谈,还是往深刻里论家国,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那是大汉元狩四年。
  李广上书恳请参战,获封前将军出征,人到塞上时,大将军卫青着并队,自东路包抄,然而东路道长险阻,且无水粮,李广不愿,与卫青争执无果后,只能领命,可惜最后苦于无向导引路,大军迷途久未接应,使得敌首逃遁。
  报军情论功过时,李广不愿连累麾下校尉,又不愿受刀笔吏的口诛笔伐,最后选择自戕谢罪。(注2)
  就算漠北之战他不错,六十老矣就真的能善终吗?公羊月忽然开口,似是由人及己,口气很是忧愤不平。
  燕才和晁晨皆是愕然,只有双鲤仍旧迷糊,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不能?他不是位很厉害的将军吗?不过也对,我都没听过他的事迹,长平侯和冠军侯我倒是知道,欸,你们怎么不接着说喽?
  李广一生平七国之乱,戍击匈奴,却未能封侯拜相。晁晨揉了揉双鲤的头,后者长噢一声,虽觉得可惜,但也仅止于此。
  公羊月闻之,不禁蹙眉。
  另一旁的燕才在这一观点上,态度却截然不同,他少出仕,仕途通达顺遂,并未怀才不遇,即便方才是他引起的话头,也不过是怀古伤今,要说有多鸣不平,倒是不至于:老实说,当真要论军事才能,飞将军比之卫、霍,不过二流,只是遭遇叫人同情罢了。
  登时,二人间迸发浓厚的敌意,双鲤和晁晨在旁,看得一脸莫名其妙。
  若只是同情,太史公又怎会赞其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我看公羊兄颇为此不忿,可是也壮志未酬,欲报效而无门,有没有想过,若是真有志无时,不如另辟蹊径?
  公羊月起初确实难耐这数年来的委屈愤懑,才在口舌上相争不让,不肯退步,加诸先前因晁晨高看一眼而对他心有芥蒂,因而更是唇枪舌剑,但听得燕才最后的发问,再见他目光定定,似话里有话的模样,整个人又忽然冷静下来。
  怎么个另辟蹊径法?公羊月挑衅。
  燕才拱手,微微笑道:家父当年为昭成帝发兵围困代郡,而不得已出山辅佐,当时或许意不平,但昭成帝宽和仁爱,又礼遇有加,家父数十年来为此鞠躬尽瘁,甚而在亡国后一力辅佐幼主,难道不是为一桩美谈?他顿了顿,复又道,若有识才伯乐,又何必苦守庸人,所为另辟蹊径,乃识时务,当晓时势。
  公羊月冷眼相看,没有开口。
  双鲤拽了一把晁晨的袖子,小声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不是在说飞将军么,怎么又讲起伯乐。噢!燕大哥是不是看上老月了,想游说他留在代国?
  不像,晁晨摇头,我倒觉得,好像是在试探。
  燕才看过来,两人立即止住窃窃私语,而后他拱手,只说先行一步,去看看常安那处是否已妥当。待他走后,双鲤撇撇嘴,觉得无趣,正好崔叹凤和乔岷在不远处同牧人聊驯马套马,看得她心痒痒,一溜烟便跑过去。
  公羊月留在原地,忽然在晁晨肩上拍了拍:幸好他没有打你的主意。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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